第十五章 孕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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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着极高超智能力的他,肉体与意志力极为坚强,可以比一般人撑上更久的时间,而他本来就是受困于军用品仓库,即便有很多东西受损,他依然能寻出一些可用之物,赖以为生。
即便如此,他周遭的环境依旧十分恶劣,无法获得灯具、无法点火,低温,四周黑暗且封闭,以地球人的说法,他等同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墓穴当中。
他所遭遇到的问题,并非是身体上的不适或是危及生命的伤害,而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。首先,他得相信有人会来救他才行,再来,他得相信自己的判断,但是当你处于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时、当你独身一人永远见不到希望时,你很难去相信什么。
求救讯号的发讯器损坏,弗德烈虽然勉强用手边的工具修理,但却用不了多久,如果洞穴内崩塌情况有变化,搜救人员就会更难找到他。
面对这样的处境,弗德烈自认并没有陷入恐惧之中,平静的在黑暗之中等待救援,但是恶劣的环境依然让他产生了幻觉。
他听得到叹息与哭泣声,看得到诡异的影子晃动,他很清楚这都是在大脑在异样状况下产生的幻象,他有些缺氧,四周温度又太低,长期黑暗无声造成大脑错觉,感官失调,无法分辨真实。
弗德烈感受着这种应该是会让人涌出恐惧情绪的幻觉,在黑暗中继续等待,也不知道等了多久,他又听到了奇异的骚动声,等到他惊觉躲开时,自己已经被困入更深的地道当中。
在坍塌掀起看不见的烟尘中,他突然不想要再这样等待下去了,有这么一瞬间,他突然不明了自己为何要活下去,作为一个没有目标的凶器,无喜无怒的,对众人的排斥与拒绝毫无感觉,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?
于是他离开了发讯器最后求救的地点,往另一个方向而去,如果他没预测错,那里正是往小行星内部未曾有人到达的深处,也正是出口的反方向。
他不是很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往那里走,可能就是因为幻觉,因为感觉有什么在招唤他,他想自己应该是失常了,或着说更容易懂些,因为难以忍受长期受困的压力而疯了,但这些都不重要了,反正他没有打算要得救。
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他却看到了光,那是很细微的光芒,闪闪灭灭,如同在地球上望着远方的星星那样,因为眼部感光细胞的关系,微弱的星光你若正视便很难看见,只有别过眼去,才能从旁侧的视角确认那点光的存在。
“理智告诉我说那是幻象,但我还是走过去了,那时我不想分辨真实与虚假,只想随心所欲。”
弗德烈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,也打住了声音,蜜雅本来因为专心听着他说话,完全忘记四周的黑暗与幻觉,现下被弗德烈拉回现实,蜜雅先是呆了一下,然后不自觉的眨眨眼睛,很迷惑地开了口。
“我好像也看到幻觉了奇怪,好像有光又好像没有。”
“闭上眼睛。”弗德烈轻声说道,蜜雅从善如流的闭上了眼睛,弗德烈便抱着她走到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。
蜜雅依旧是依偎在弗德烈怀中闭着眼睛,奇怪的是,她却觉得眼前有微微光点聚起又散开,那不像是平常在黑暗中聚散的幻觉,反倒非常鲜明,光点会凝聚出纤细的茎干与枝叶,在聚散之间缓缓长出花苞,看起来神秘又美丽。
问题是,她现在是闭着眼睛啊!
蜜雅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,赫然发现眼前真的能看到那些幻化的光点,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又闭上眼睛,同样能清清楚楚能在黑暗中看到那些光之花。
此时蜜雅觉得这实在太疯狂了,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,弗德烈轻轻抓起了她的手,让她去碰触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光点,蜜雅更是吃惊了,因为在接近光点时,有一种柔软温暖的感受,她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指间被光之花包围,在黑暗中闪闪发亮。
“天啊弗德烈,我是不是在作梦,快点捏捏我。”
蜜雅稚气的要求让弗德烈微微笑了出来,他一边伸手轻捏蜜雅脸蛋一边说道:“那个时候,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花,意志型植物‘希玻瑟’,纯意志型植物体的种类极少,‘希玻瑟’样本连米拉母星最大的样本库也没有,因为她无法采集、无法保存,只能存在于资料纪录与人们的记忆当中。”
蜜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,弗德烈则继续缓缓说道:“以地球的说法来解释,这就是传说中梦幻之花。”
“好美真的”
蜜雅看着手上与身边的光点聚散、花朵绽放。每朵花都是由无数细小光点所组成,层层叠叠在咫尺之间营造万象,如同星云影像那样斑斓炫目,一般人所见的星云影像往往并非真实色彩,因为眼睛视觉有一定局限,影像需要后制。可是‘希玻瑟’的光彩与色泽,却是直透脑海,只要身处其中,就无法避免感受到她的璀璨。
“在绽放的时候,希玻瑟能释放出超越物种视觉的光芒,或许不同生物根据生理构造,会看到不同的景象,但只进入她的影响范围,都可以看到她的存在。”
希玻瑟只生长全然黑暗的环境,奇异的是,没有人知道她如何传播与繁殖,但她却是跨星系的存在,不同星系的地洞中都曾发现她的踪迹。
“这些光芒让我想起年少时的愿望,并且让我发现自已想要做什么小蜜雅,我知道地球雄性会送花讨雌性开心,可实际上花朵都是生殖器,我一直思考送生殖器的意义究竟是”
蜜雅一听到送花是送生殖器,立刻忍不住槌了弗德烈一下道:“很破坏气氛耶!”
弗德烈任由蜜雅捶打,带着一丝笑意继续说道:“但小蜜雅很希望收到吧?”
“是想收到花、是花!”蜜雅加重语气强调。
“我一直想,若真的要送,第一次还是想送希玻瑟,但是我不知道小蜜雅会不会接受,因为我俩必须一同走过漫长的黑暗,才有可能看到这花,即便我知道她存在于此,也不能保证她会绽放。”
弗德烈与蜜雅十指交扣,低声说道:“以地球时间来说,这花就是百年一开,我计算了无数次,推测她绽放时间,就是希望有机会把将这吋光让小蜜雅看到,所以,小蜜雅喜欢吗?”
“喜欢,太喜欢了”
蜜雅痴痴看着在他们四周闪烁不已的希玻瑟,心中是满满的感动,弗德烈虽总是把她玩的节操全无,很少甜言蜜语,不过总是把她在乎的事情放在心上,贴心的暗自准备一切。她本来以为弗德烈毫无浪漫细胞,最近才发现,他说不定是一个超乎想像浪漫的人。
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黑暗之中,静静的看着花开花落,蜜雅觉得这像是一个好美的梦,美到她几乎都不想醒来。
离开这个洞穴之后,蜜雅心中的感动好几天都难以消散,闭上眼睛在黑暗中,就会情不自禁反覆描绘着希玻瑟的模样。
除此之外,接下来的日子每天蜜雅都过得很开心,弗德烈工作时,她可以去找雪花怪玩,也可以采一些植物下厨,或是看弗德烈工作,甚至点开图鉴,了解一下宇宙各地方奇异的生物。
或许是因为加强了戒备,那个曾经试图迷惑蜜雅的半意志体这阵子似乎未再出现。即便如此,弗德烈并没有放松对附近的监视,只要他离开驻扎处,都会交代蜜雅不能超出警戒区。
蜜雅觉得弗德烈是为了她安全着想,因此每当弗德烈离开,她都会乖乖的在附近悠晃,或是和约拿聊天,让弗德烈安心不少。
这一天弗德烈要去星球极圈的冰隙中做冰层采样,他一如往常的交代自己的去处后,亲吻完蜜雅才离去,蜜雅则哼着小调躺在草皮上晒太阳,想着今天晚上晚餐要做些什么。
之前在舰艇上并没有所谓厨房这东西,因此饮食都是约拿一手包办,但在地球上蜜雅倒是做了几次简单的食物给弗德烈吃。蜜雅自认厨艺平庸,不过弗德烈似乎印象深刻,这次除了有烤肉活动外,在驻扎地他也特别设置了地球款式的厨房,好让蜜雅使用。
无论蜜雅煮出什么,弗德烈都会吃得一干二净,因此蜜雅突然变得喜欢下厨了,有时候她会觉得这样很像新婚夫妻,甜蜜无比。不过当弗德烈把她押在流理台上疼爱时,她又会有点怀疑弗德烈到底是喜欢吃她做的东西,还是喜欢吃她?
蜜雅煮东西除了给弗德烈吃外,也会有一小部分是用来给约拿“品尝”的,不过约拿为了要“仔细”品尝蜜雅的手艺,总是会请蜜雅在食物上插上很多探针,把食物插的像针山一样,让蜜雅每次都觉得很诡异。
她想着这些事情望着天空,却发现不远处的天际,出现了整片闪动斑斓的色彩,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中特别醒目。
“约拿,天空那片彩色的东西是什么啊?”
因为只要出门,身上都会戴上通讯器,因此蜜雅很习惯随时开口找约拿说话,而约拿一般都会很快回覆她,今天也不例外。
“克罗索斑斓鹰蝶,这个季节是它们迁徙的时间。”约拿说完突然停顿了一下道:“可是资料库纪载中,它们迁徙的路径并没有经过这附近,蛮值得记录下来的。”
约拿似乎很有兴致的,开始搜寻过去对这些蝴蝶观察的纪录,蜜雅也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像是老鹰一样大的蝴蝶,整群越来越靠近驻扎地。
奇异的是,在某个距离时,本来呈现椭圆队型的鹰蝶,突然向旁散开,铺天盖地的遮住了驻扎处的上空,仿佛是受到什么东西召唤似的。
此时就算是迟钝的蜜雅也忍不住开口道:“约拿,这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会吸引它们啊?感觉它们好像目的就是这里?”
“不可能,驻扎处从建材到用品都是挑选过的,不会对附近生态造成重大影响,更不可能改变生物习性。”约拿才刚这么说完,蜜雅听到通讯器中有杂音传来,让蜜雅吃了一惊。
在她印象中,米拉的科技和约拿都是十分可靠的,通讯器向来都是清楚的像在舰上一般,这种收讯不良的杂音可是她第一次听到,蜜雅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,就听到约拿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鹰蝶的鳞粉竟然会阻断讯号,蜜雅小姐”
弗德烈给蜜雅使用的通讯器,是一种微型通讯器,约莫只有半片指甲大小,厚度比头发还薄,使用方式只是贴在耳垂上,仿佛是一个贴饰罢了。
也因此当这个通讯器没声音时,蜜雅只能捏着自己的耳垂说拼命摇晃,不过最后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语道:“原来米拉星的东西也会故障啊”
此时驻扎地上空已经布满了鹰蝶,奇怪的是它们也没飞下来,就在空中上下飞舞。
鹰蝶的翅膀大而斑斓,挥动起来十分漂亮,只是偶尔有些闪闪发亮鳞粉掉落,如梦似幻,不过在蜜雅印象中,蝴蝶毕竟还是毛毛虫变成的,就算漂亮,这么大群在空中飞舞,还是有点让她毛毛的,因此她看了一下就决定回去球状小屋里。
虽然和约拿失联,不过蜜雅觉得等到蝴蝶飞走应该就会恢复了,因此她也没有很紧张,踏着轻松的步伐往回走。一边走时她还一边想着,在约拿失联这段期间她就不要乱跑好了,以免弗德烈和约拿紧张,只是她还没走回去,就听到弗德烈的声音。
“小蜜雅”
蜜雅转头向后一看,果真看到弗德烈正从不远处走来,蜜雅很高兴的迎了上去,又惊又喜地说道:“怎么回来了,忘记带东西了吗?你怎么会忘记带东西啊?”
“这些鹰蝶状况很奇怪,我担心你。”弗德烈一边伸出了手说道:“走,我先带你离开,等确定没事再回来。”
蜜雅不疑有他,任由弗德烈牵住自己的手,很好奇地说道:“所以你刚刚和约拿连络上了吗?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,感觉约拿很紧张,到时候恢复正常他说不定会一直碎碎念。”
弗德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,用另一只手将蜜雅的头发抚到耳后,而后牵着蜜雅快步地向外走去,而蜜雅当然没发现,耳后的通讯器已随着他这个动作而无声无息的掉落。
※※※
此时,在行星轨道上的约拿,整个处于快当机的状况。不同行星的大气层、地形以及天候,都会影响通讯的状况,当时他们将一切所知的障碍都尽力排除了,但千算万算都算不着鹰蝶大量的鳞粉会扰乱通讯。
而这次影响阻断的通讯,并不仅止于和蜜雅的联络而已,也包括了驻扎地安排的一切监视与监控讯号,驻扎地所有的安全设施都使与约拿连线,唯一可以独立运的,只有受到明显攻击时的防护罩以及自主防卫系统罢了。
自主防卫系统能挡得住炮火,却若没有遭受到攻击,防卫系统是不可能升起的,也就是说,这种系统挡得住飞弹,却挡不住诈骗集团。
偏偏这个时候弗德烈正在冰隙工作,所在位置的冰层厚度会影响通讯,不可能及时得到状况,等到约拿联络到弗德烈时,已经是好几分钟后的事情了。
此时约拿要是可以流眼泪,一定会喷泪而出,因为在这段时间内,鹰蝶已经逐渐散去,通讯开始恢复,约拿试图联络蜜雅却毫无回应,他一直搜寻附近监视器,却遍寻不着蜜雅的踪影。
加上那假冒弗德烈的半意志体帮蜜雅抚头发时,顺便把她耳边的通讯器扫掉,也因此他们现在与蜜雅完全处于失联的状态。
弗德烈得到消息后,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搭上飞行器归返,此时他和约拿都心知肚明,他们太小看那个盯上蜜雅的半意志体了。对方毕竟是出生于这个行星上的生物,对于此处的了解远胜于它们。
以过去对这种生物的记载看来,弗德烈甚至怀疑那些鹰蝶是半意志体招唤过来的,进化型成长的生物,有不少具有影响原生地生物的能力,他明明知道,却未曾想过对方可以利用这种能力,阻碍他与约拿的层层监控。
思及此,弗德烈心中涌起了罕见的焦虑,他实在很难接受自己竟然疏忽了这个环节。在战场上,这一点疏忽付出的代价就是死亡,但比起这个,他更难接受让蜜雅遭遇危险。
他唯一能告诉自己的是,对方应该是不打算伤害蜜雅,才会用这样的方法带走她,只要蜜雅平安无事,他一定能找回她。
此时弗德烈已回到了驻扎处,他四处找寻,确认蜜雅的确消失踪影后,便走回了她与约拿失联的地方,沉默的站在那里。约拿这时候也非常焦虑,他早已派出小型侦察机在附近搜寻,却毫无所获,弗德烈的沉默让约拿更郁闷了。
约拿很清楚,自从蜜雅和弗德烈在一起后,弗德烈快乐多了,他会关注一些过去他蛮不在乎的事情,安排许多细节,只是为了让蜜雅快乐。
而习惯掌控一切的弗德烈,在保护蜜雅方面也是极为用心,驻扎地多数的安全设施都是为了蜜雅而设置的,花费很多心力,就是希望看到蜜雅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样子。
约拿知道以弗德烈的个性,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找到蜜雅,只是光是让蜜雅被带走,就足够让弗德烈懊恼了,这种沉重的气氛,即便在行星轨道上的约拿都受不了。
此时本来并没有信仰的约拿,也忍不住暗自祷告:“蜜雅小姐您快出现吧!安然无恙地出现,不然不知道舰长会做出什么阿”
弗德烈环顾四周,不由自主抚了抚自己的唇,早上自己才吻过她,她的柔软仿佛还烙在唇上,现在却不见她的踪影,他心中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郁闷与愤怒。一股奇异的风涟漪般,以弗德烈为中心猛然向外扩散,四周草浪顿起,林间群鸟纷纷惊起而飞,甚至隐约能看到地上小石滚动。
“舰长您您若不收敛脑波,恐怕会造成触犯星际法的环境危害。”作为一个智脑,虽然能理解弗德烈的愤怒,不过还是不能不出声提醒弗德烈要克制自己的怒气。
拥有极高超智能力的弗德烈,毫无保留愤怒时的脑波会直接具现,产生极大的攻击力,再这样下去,恐怕附近会被弗德烈用超智力铲出一个大洞。
弗德烈听了约拿的话,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,压抑自己的怒气闭上眼睛,将力量贯注于一点,而后用着心电感应的能力轻轻喊道:“小蜜雅回应我”
心电感应的能力,一般来说是有距离限制的,而且知道对方所在方向与位置,比较能感应成功,但弗德烈知道,蜜雅在情感上的力量颇为不凡,毕竟她之前在地球上,就曾经于梦中召唤过在战舰上的他。因此只要蜜雅有想到他、在呼喊他,而且未被带离这个星球,她就有可能接收到他的声音。
“小蜜雅是我回应我”
即便没有收到回音,弗德烈依旧持续的呼喊着,他知道蜜雅在心电感应的回应上依然不是很熟练,但这是目前最快能寻到她的方法,他必须要尽快找到蜜雅,以免她受到进一步的伤害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或许只有几分钟,但对弗德烈来说,这一点间非常漫长,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蜜雅的回应:“弗德烈是你吗?弗德烈我在这,我在这啊”
确认这个声音并非自己的幻觉,弗德烈睁开眼睛微微松了一口气,通身沉重的低压立刻化去不少,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,才缓缓的问道:“现在安全吗?知不知道自己在哪?”
“嗯嗯,很安全,我在一个山洞里,他说我待在这里你就能找到我。”蜜雅的口气里似乎没有什么忧虑不安,让弗德烈安心不少,但是蜜雅口中的“他”让弗德烈心中涌起一阵不快。
但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,蜜雅说的没错,只要心电感应能联络上,以他的能力,在这样的范围之内,确实很快能找到蜜雅,对方竟然连他的能力都能猜测而出,更让他有种想立刻消灭对方的冲动。
即便如此,弗德烈还是语气平稳地继续与蜜雅保持着联络:“对,待在那别动,我很快就会找到你了。”
“好。”
蜜雅很是乖巧的回答,而弗德烈则迈开步伐往蜜雅所在的方向而去,只见他的身影在原处突然消失,下一秒则已在百尺之外,如此几个闪身,便完全由驻扎地附近消失。
没多久之后,他已经来到蜜雅所在的山洞附近,弗德烈速度虽快,步伐却极轻,仿佛猫科动物无声无息。
蜜雅其实并没有被带的很远,但这地方十分隐密,四周草木遮掩的非常自然,看似浑然天成,若不是他定位出蜜雅的位置,就算约拿在这附近做地毯式的搜索也可能会漏掉。
“对方在你身边吗?他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?”弗德烈寻到山洞之后,并没有立刻进去,反倒停下脚步如此问着蜜雅。
他怕对方有可能是想抓着蜜雅威胁他,并不想贸然进入让蜜雅陷入危险,而蜜雅果然沉默了许久,然后用一种半撒娇的口气对他说道:“唉唷你,你在哪?在外面吗?我出去找你好了。”
“等等”
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从弗德烈心中涌出,按理来说,对方费了这么多心力拐走蜜雅,不可能没有要求,更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开她,现在蜜雅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,很明显是有事瞒着他。
但此时蜜雅已经从山洞中探出头来,东张西望,本来弗德烈是想要弄清状况才现身,蜜雅如此,他也只能无奈地稍微确认一下附近安全性后,便走了出来。
“弗德烈、弗德烈,我在这。”
蜜雅看到他非常高兴,立刻向他摆着手想要到他身边去,但山洞外布满草木石头,崎岖不平,蜜雅一脚差点踩空,被弗德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去抱住了。
“没事啦”
蜜雅干笑着伸出手搂住弗德烈的脖子,弗德烈心中满是无奈与疑问,但他还是先仔细的先检查蜜雅身体,确定她并无任何外伤,才继续开口道:“那家伙呢?你怎么会被带过来的。”
听到弗德烈这么问,蜜雅立刻有些无辜的开始解释,一开始对方趁着她与约拿失联时,变成弗德烈的样子,把她向外带去。
一开始蜜雅以为弗德烈很紧张,才会行为有些奇怪,但对方抱住她往山洞这边跑时,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。对方抱着她的姿势有些僵硬外,身上也没有任何味道。
话说自从蜜雅被弗德烈用精液完全沾染过后,对于他的味道非常敏感,只要靠着弗德烈,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会又害羞又安心。发现对方有可能不是弗德烈,蜜雅立刻慌张起来,不安的伸出手来想要摸摸通讯器,好找机会问问约拿状况。
不过当她发现耳边的通讯器消失时,她立刻确定对方假冒的身分。因为只要在外头,弗德烈一定会在她身上放可以通讯的东西,即便她勤于练习心电感应也一样,弗德烈时时都会注意她的状况。
但是蜜雅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如何,因此只能无助的等待对方将她带到山洞,不过当对方低下头来想要吻她时,蜜雅终于忍不住尖叫的往后退去。
蜜雅说到这,弗德烈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,一双漂亮的紫眸里是压不住的杀意,即便如此,他还是语气平稳地问道:“那家伙究竟在哪?”
蜜雅瞪大眼睛看着弗德烈好一会儿,脸上露出了可疑的红晕,然后她挥着手,用着想把事情混过去的口气说道:“没有啦!我发现他是假的之后,他就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,其实他很可怜的,只是想要找我帮忙而已。”
弗德虽然看似面无表情,心情却颇为复杂,他算是第一次听不懂蜜雅的话,或说,他实在不想听懂蜜雅这句话下面的含意,对方明明本来想吃蜜雅豆腐,不过后来却与蜜雅达成共识?
弗德烈思索了一会儿,决定不要被蜜雅的态度影响而偏离主题:“所以他究竟提出了什么要求,人现在又在哪里?”
蜜雅又看着弗德烈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干巴巴的说道:“它其实不是人,只是一个灵体?一类的东西,大概是半意志体的灵魂吧?”
“蜜雅,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弗德烈沉着嗓音说道,蜜雅终于有些慌乱的回答了:“它它现在在我肚子里,我我不是把它吃掉了啦,是是在我子宫里。”
听到蜜雅说完这句,弗德烈看了蜜雅很久很久,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,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一个还算有自制力的人,也习惯用理性思考一切问题,但是刚刚,他的小蜜雅和他说了什么?
“总之,它希望我能把它生下来,让它成为完全体,然后我也答应了,所以所以它说不会很久的,只要十几天就好,我想我们还会再待一阵子所以所以所以”
蜜雅感受到弗德烈强烈的不悦,慌张地解释道,但她的解释当然没有让弗德烈变得比较开心。
不知道怎么,弗德烈涌起了一股很疯狂的念头,他现在很想要把这个山洞炸了。不,如果可以,他想要把附近的山都铲平,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平缓心中汹涌的情绪。
在弗德烈沉默的努力维持理智的时候,蜜雅结结巴巴的说出了前因后果,那个半意志体,自称为“末果”,它是它们一族目前仅存于此行星上,尚未出世、不具有真实肉体的幼生。
末果这样的物种,出生时型态是全意志体,它们拥有丰富的行星知识以及基因库,但得寻求最大基因差异的母体,才能获得真正的“诞生”,也就是拥有实体成为完全的半意志体,如此它们得以进化成长,并离开母星去寻求配偶。
但末果到了后期,因为拥有的基因库已经太庞大,很难找到适合生育他们的母体,而盗猎者则因为半意志体的稀有性,开始打起它们的主意。
因此这只小末果一边躲着盗猎者的追捕,一边不断关注着外来者中,是否有适合生下它的母体。最后它发现了蜜雅。但是蜜雅很明显的被弗德烈重重保护起来,而且根据它的观察,小末果发誓,若弗德烈知道它的目的,他应该会直接把它给宰了。
在逼不得已之下,末果只好趁弗德烈出去之时,招唤鹰蝶阻扰通讯,用它唯一一次可以实体变身的机会,将蜜雅带走,想要迷惑她让她接受自己,但是蜜雅却发现它是假冒的。
末果毕竟是与人类差异很大的物种,若是蜜雅心中对它所恐惧,身体便会产生排斥,更不可能孕育上它。为了避免蜜雅对它产生反感,末果只好一五一十的告诉蜜雅状况,并且哀求蜜雅帮助它。
末果说这句话时,用的是弗德烈的脸庞,但是表情极为无辜,双漂亮的紫眸闪啊闪的,好像是雪花怪般萌亮,让蜜雅心儿荡漾。要知道,弗德烈是万万不可能露出这种又萌又无助的表情,蜜雅见到它这种模样,只差没喷出鼻血。
更何况末果还不断强调,孕育它只需要很短的时间,弗德烈想要与她交欢也没问题,它的实体比人类婴儿小很多,不会对蜜雅造成任何威胁。而且只要能生下它,它愿意提供行星资料与末果族群过往基因库给弗德烈,这样以后弗德烈要研究半意志体就更容易了。
蜜雅被末果萌的飘飘然,又觉得这样可以帮到弗德烈的研究,很快就觉得答应也无妨,不过她还有一丝理智,表示应该要先告诉弗德烈才行。不过末果马上苦苦哀求蜜雅立刻接受它,因为它没时间了。
蜜雅一时心软,就让末果变回原来的光团,进入了她的体内,而没过多久,她就听到了弗德烈的声音。
说实在话,蜜雅也觉得弗德烈不会答应她和末果的协议,但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万事都看弗德烈脸色。身体是她的,要生也是她生,而且才只是怀上小末果十几天,就可以让它顺利长大,到别的地方找伙伴,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。小末果说它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,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适合的母体,若是弗德烈不答应,它还得等多少年?
不过当看到弗德烈的反应时,蜜雅立刻觉得自己完蛋了,弗德烈何止是不爽,他根本就是气炸了。就算看起来面无表情,蜜雅也可以看到他背后有很多东西都飞起来了,巨大的石头、横倒的树干、甚至还有一只不明的生物飘起来之后,慌张挣扎掉落,一溜烟的跑走。
许久之后,弗德烈终于勉强吐出了几个字:“拿掉他”
“不要!”
蜜雅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,能一口回拒了弗德烈的要求,弗德烈愣了一下,而后又说道:“小蜜雅,你有没有想过,怀上一个半意志体会对你身体造成多少危害?”
有着极高超智能力的他,肉体与意志力极为坚强,可以比一般人撑上更久的时间,而他本来就是受困于军用品仓库,即便有很多东西受损,他依然能寻出一些可用之物,赖以为生。
即便如此,他周遭的环境依旧十分恶劣,无法获得灯具、无法点火,低温,四周黑暗且封闭,以地球人的说法,他等同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墓穴当中。
他所遭遇到的问题,并非是身体上的不适或是危及生命的伤害,而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。首先,他得相信有人会来救他才行,再来,他得相信自己的判断,但是当你处于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时、当你独身一人永远见不到希望时,你很难去相信什么。
求救讯号的发讯器损坏,弗德烈虽然勉强用手边的工具修理,但却用不了多久,如果洞穴内崩塌情况有变化,搜救人员就会更难找到他。
面对这样的处境,弗德烈自认并没有陷入恐惧之中,平静的在黑暗之中等待救援,但是恶劣的环境依然让他产生了幻觉。
他听得到叹息与哭泣声,看得到诡异的影子晃动,他很清楚这都是在大脑在异样状况下产生的幻象,他有些缺氧,四周温度又太低,长期黑暗无声造成大脑错觉,感官失调,无法分辨真实。
弗德烈感受着这种应该是会让人涌出恐惧情绪的幻觉,在黑暗中继续等待,也不知道等了多久,他又听到了奇异的骚动声,等到他惊觉躲开时,自己已经被困入更深的地道当中。
在坍塌掀起看不见的烟尘中,他突然不想要再这样等待下去了,有这么一瞬间,他突然不明了自己为何要活下去,作为一个没有目标的凶器,无喜无怒的,对众人的排斥与拒绝毫无感觉,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?
于是他离开了发讯器最后求救的地点,往另一个方向而去,如果他没预测错,那里正是往小行星内部未曾有人到达的深处,也正是出口的反方向。
他不是很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往那里走,可能就是因为幻觉,因为感觉有什么在招唤他,他想自己应该是失常了,或着说更容易懂些,因为难以忍受长期受困的压力而疯了,但这些都不重要了,反正他没有打算要得救。
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他却看到了光,那是很细微的光芒,闪闪灭灭,如同在地球上望着远方的星星那样,因为眼部感光细胞的关系,微弱的星光你若正视便很难看见,只有别过眼去,才能从旁侧的视角确认那点光的存在。
“理智告诉我说那是幻象,但我还是走过去了,那时我不想分辨真实与虚假,只想随心所欲。”
弗德烈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,也打住了声音,蜜雅本来因为专心听着他说话,完全忘记四周的黑暗与幻觉,现下被弗德烈拉回现实,蜜雅先是呆了一下,然后不自觉的眨眨眼睛,很迷惑地开了口。
“我好像也看到幻觉了奇怪,好像有光又好像没有。”
“闭上眼睛。”弗德烈轻声说道,蜜雅从善如流的闭上了眼睛,弗德烈便抱着她走到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。
蜜雅依旧是依偎在弗德烈怀中闭着眼睛,奇怪的是,她却觉得眼前有微微光点聚起又散开,那不像是平常在黑暗中聚散的幻觉,反倒非常鲜明,光点会凝聚出纤细的茎干与枝叶,在聚散之间缓缓长出花苞,看起来神秘又美丽。
问题是,她现在是闭着眼睛啊!
蜜雅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,赫然发现眼前真的能看到那些幻化的光点,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又闭上眼睛,同样能清清楚楚能在黑暗中看到那些光之花。
此时蜜雅觉得这实在太疯狂了,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,弗德烈轻轻抓起了她的手,让她去碰触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光点,蜜雅更是吃惊了,因为在接近光点时,有一种柔软温暖的感受,她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指间被光之花包围,在黑暗中闪闪发亮。
“天啊弗德烈,我是不是在作梦,快点捏捏我。”
蜜雅稚气的要求让弗德烈微微笑了出来,他一边伸手轻捏蜜雅脸蛋一边说道:“那个时候,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花,意志型植物‘希玻瑟’,纯意志型植物体的种类极少,‘希玻瑟’样本连米拉母星最大的样本库也没有,因为她无法采集、无法保存,只能存在于资料纪录与人们的记忆当中。”
蜜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,弗德烈则继续缓缓说道:“以地球的说法来解释,这就是传说中梦幻之花。”
“好美真的”
蜜雅看着手上与身边的光点聚散、花朵绽放。每朵花都是由无数细小光点所组成,层层叠叠在咫尺之间营造万象,如同星云影像那样斑斓炫目,一般人所见的星云影像往往并非真实色彩,因为眼睛视觉有一定局限,影像需要后制。可是‘希玻瑟’的光彩与色泽,却是直透脑海,只要身处其中,就无法避免感受到她的璀璨。
“在绽放的时候,希玻瑟能释放出超越物种视觉的光芒,或许不同生物根据生理构造,会看到不同的景象,但只进入她的影响范围,都可以看到她的存在。”
希玻瑟只生长全然黑暗的环境,奇异的是,没有人知道她如何传播与繁殖,但她却是跨星系的存在,不同星系的地洞中都曾发现她的踪迹。
“这些光芒让我想起年少时的愿望,并且让我发现自已想要做什么小蜜雅,我知道地球雄性会送花讨雌性开心,可实际上花朵都是生殖器,我一直思考送生殖器的意义究竟是”
蜜雅一听到送花是送生殖器,立刻忍不住槌了弗德烈一下道:“很破坏气氛耶!”
弗德烈任由蜜雅捶打,带着一丝笑意继续说道:“但小蜜雅很希望收到吧?”
“是想收到花、是花!”蜜雅加重语气强调。
“我一直想,若真的要送,第一次还是想送希玻瑟,但是我不知道小蜜雅会不会接受,因为我俩必须一同走过漫长的黑暗,才有可能看到这花,即便我知道她存在于此,也不能保证她会绽放。”
弗德烈与蜜雅十指交扣,低声说道:“以地球时间来说,这花就是百年一开,我计算了无数次,推测她绽放时间,就是希望有机会把将这吋光让小蜜雅看到,所以,小蜜雅喜欢吗?”
“喜欢,太喜欢了”
蜜雅痴痴看着在他们四周闪烁不已的希玻瑟,心中是满满的感动,弗德烈虽总是把她玩的节操全无,很少甜言蜜语,不过总是把她在乎的事情放在心上,贴心的暗自准备一切。她本来以为弗德烈毫无浪漫细胞,最近才发现,他说不定是一个超乎想像浪漫的人。
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黑暗之中,静静的看着花开花落,蜜雅觉得这像是一个好美的梦,美到她几乎都不想醒来。
离开这个洞穴之后,蜜雅心中的感动好几天都难以消散,闭上眼睛在黑暗中,就会情不自禁反覆描绘着希玻瑟的模样。
除此之外,接下来的日子每天蜜雅都过得很开心,弗德烈工作时,她可以去找雪花怪玩,也可以采一些植物下厨,或是看弗德烈工作,甚至点开图鉴,了解一下宇宙各地方奇异的生物。
或许是因为加强了戒备,那个曾经试图迷惑蜜雅的半意志体这阵子似乎未再出现。即便如此,弗德烈并没有放松对附近的监视,只要他离开驻扎处,都会交代蜜雅不能超出警戒区。
蜜雅觉得弗德烈是为了她安全着想,因此每当弗德烈离开,她都会乖乖的在附近悠晃,或是和约拿聊天,让弗德烈安心不少。
这一天弗德烈要去星球极圈的冰隙中做冰层采样,他一如往常的交代自己的去处后,亲吻完蜜雅才离去,蜜雅则哼着小调躺在草皮上晒太阳,想着今天晚上晚餐要做些什么。
之前在舰艇上并没有所谓厨房这东西,因此饮食都是约拿一手包办,但在地球上蜜雅倒是做了几次简单的食物给弗德烈吃。蜜雅自认厨艺平庸,不过弗德烈似乎印象深刻,这次除了有烤肉活动外,在驻扎地他也特别设置了地球款式的厨房,好让蜜雅使用。
无论蜜雅煮出什么,弗德烈都会吃得一干二净,因此蜜雅突然变得喜欢下厨了,有时候她会觉得这样很像新婚夫妻,甜蜜无比。不过当弗德烈把她押在流理台上疼爱时,她又会有点怀疑弗德烈到底是喜欢吃她做的东西,还是喜欢吃她?
蜜雅煮东西除了给弗德烈吃外,也会有一小部分是用来给约拿“品尝”的,不过约拿为了要“仔细”品尝蜜雅的手艺,总是会请蜜雅在食物上插上很多探针,把食物插的像针山一样,让蜜雅每次都觉得很诡异。
她想着这些事情望着天空,却发现不远处的天际,出现了整片闪动斑斓的色彩,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中特别醒目。
“约拿,天空那片彩色的东西是什么啊?”
因为只要出门,身上都会戴上通讯器,因此蜜雅很习惯随时开口找约拿说话,而约拿一般都会很快回覆她,今天也不例外。
“克罗索斑斓鹰蝶,这个季节是它们迁徙的时间。”约拿说完突然停顿了一下道:“可是资料库纪载中,它们迁徙的路径并没有经过这附近,蛮值得记录下来的。”
约拿似乎很有兴致的,开始搜寻过去对这些蝴蝶观察的纪录,蜜雅也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像是老鹰一样大的蝴蝶,整群越来越靠近驻扎地。
奇异的是,在某个距离时,本来呈现椭圆队型的鹰蝶,突然向旁散开,铺天盖地的遮住了驻扎处的上空,仿佛是受到什么东西召唤似的。
此时就算是迟钝的蜜雅也忍不住开口道:“约拿,这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会吸引它们啊?感觉它们好像目的就是这里?”
“不可能,驻扎处从建材到用品都是挑选过的,不会对附近生态造成重大影响,更不可能改变生物习性。”约拿才刚这么说完,蜜雅听到通讯器中有杂音传来,让蜜雅吃了一惊。
在她印象中,米拉的科技和约拿都是十分可靠的,通讯器向来都是清楚的像在舰上一般,这种收讯不良的杂音可是她第一次听到,蜜雅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,就听到约拿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鹰蝶的鳞粉竟然会阻断讯号,蜜雅小姐”
弗德烈给蜜雅使用的通讯器,是一种微型通讯器,约莫只有半片指甲大小,厚度比头发还薄,使用方式只是贴在耳垂上,仿佛是一个贴饰罢了。
也因此当这个通讯器没声音时,蜜雅只能捏着自己的耳垂说拼命摇晃,不过最后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语道:“原来米拉星的东西也会故障啊”
此时驻扎地上空已经布满了鹰蝶,奇怪的是它们也没飞下来,就在空中上下飞舞。
鹰蝶的翅膀大而斑斓,挥动起来十分漂亮,只是偶尔有些闪闪发亮鳞粉掉落,如梦似幻,不过在蜜雅印象中,蝴蝶毕竟还是毛毛虫变成的,就算漂亮,这么大群在空中飞舞,还是有点让她毛毛的,因此她看了一下就决定回去球状小屋里。
虽然和约拿失联,不过蜜雅觉得等到蝴蝶飞走应该就会恢复了,因此她也没有很紧张,踏着轻松的步伐往回走。一边走时她还一边想着,在约拿失联这段期间她就不要乱跑好了,以免弗德烈和约拿紧张,只是她还没走回去,就听到弗德烈的声音。
“小蜜雅”
蜜雅转头向后一看,果真看到弗德烈正从不远处走来,蜜雅很高兴的迎了上去,又惊又喜地说道:“怎么回来了,忘记带东西了吗?你怎么会忘记带东西啊?”
“这些鹰蝶状况很奇怪,我担心你。”弗德烈一边伸出了手说道:“走,我先带你离开,等确定没事再回来。”
蜜雅不疑有他,任由弗德烈牵住自己的手,很好奇地说道:“所以你刚刚和约拿连络上了吗?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,感觉约拿很紧张,到时候恢复正常他说不定会一直碎碎念。”
弗德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,用另一只手将蜜雅的头发抚到耳后,而后牵着蜜雅快步地向外走去,而蜜雅当然没发现,耳后的通讯器已随着他这个动作而无声无息的掉落。
※※※
此时,在行星轨道上的约拿,整个处于快当机的状况。不同行星的大气层、地形以及天候,都会影响通讯的状况,当时他们将一切所知的障碍都尽力排除了,但千算万算都算不着鹰蝶大量的鳞粉会扰乱通讯。
而这次影响阻断的通讯,并不仅止于和蜜雅的联络而已,也包括了驻扎地安排的一切监视与监控讯号,驻扎地所有的安全设施都使与约拿连线,唯一可以独立运的,只有受到明显攻击时的防护罩以及自主防卫系统罢了。
自主防卫系统能挡得住炮火,却若没有遭受到攻击,防卫系统是不可能升起的,也就是说,这种系统挡得住飞弹,却挡不住诈骗集团。
偏偏这个时候弗德烈正在冰隙工作,所在位置的冰层厚度会影响通讯,不可能及时得到状况,等到约拿联络到弗德烈时,已经是好几分钟后的事情了。
此时约拿要是可以流眼泪,一定会喷泪而出,因为在这段时间内,鹰蝶已经逐渐散去,通讯开始恢复,约拿试图联络蜜雅却毫无回应,他一直搜寻附近监视器,却遍寻不着蜜雅的踪影。
加上那假冒弗德烈的半意志体帮蜜雅抚头发时,顺便把她耳边的通讯器扫掉,也因此他们现在与蜜雅完全处于失联的状态。
弗德烈得到消息后,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搭上飞行器归返,此时他和约拿都心知肚明,他们太小看那个盯上蜜雅的半意志体了。对方毕竟是出生于这个行星上的生物,对于此处的了解远胜于它们。
以过去对这种生物的记载看来,弗德烈甚至怀疑那些鹰蝶是半意志体招唤过来的,进化型成长的生物,有不少具有影响原生地生物的能力,他明明知道,却未曾想过对方可以利用这种能力,阻碍他与约拿的层层监控。
思及此,弗德烈心中涌起了罕见的焦虑,他实在很难接受自己竟然疏忽了这个环节。在战场上,这一点疏忽付出的代价就是死亡,但比起这个,他更难接受让蜜雅遭遇危险。
他唯一能告诉自己的是,对方应该是不打算伤害蜜雅,才会用这样的方法带走她,只要蜜雅平安无事,他一定能找回她。
此时弗德烈已回到了驻扎处,他四处找寻,确认蜜雅的确消失踪影后,便走回了她与约拿失联的地方,沉默的站在那里。约拿这时候也非常焦虑,他早已派出小型侦察机在附近搜寻,却毫无所获,弗德烈的沉默让约拿更郁闷了。
约拿很清楚,自从蜜雅和弗德烈在一起后,弗德烈快乐多了,他会关注一些过去他蛮不在乎的事情,安排许多细节,只是为了让蜜雅快乐。
而习惯掌控一切的弗德烈,在保护蜜雅方面也是极为用心,驻扎地多数的安全设施都是为了蜜雅而设置的,花费很多心力,就是希望看到蜜雅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样子。
约拿知道以弗德烈的个性,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找到蜜雅,只是光是让蜜雅被带走,就足够让弗德烈懊恼了,这种沉重的气氛,即便在行星轨道上的约拿都受不了。
此时本来并没有信仰的约拿,也忍不住暗自祷告:“蜜雅小姐您快出现吧!安然无恙地出现,不然不知道舰长会做出什么阿”
弗德烈环顾四周,不由自主抚了抚自己的唇,早上自己才吻过她,她的柔软仿佛还烙在唇上,现在却不见她的踪影,他心中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郁闷与愤怒。一股奇异的风涟漪般,以弗德烈为中心猛然向外扩散,四周草浪顿起,林间群鸟纷纷惊起而飞,甚至隐约能看到地上小石滚动。
“舰长您您若不收敛脑波,恐怕会造成触犯星际法的环境危害。”作为一个智脑,虽然能理解弗德烈的愤怒,不过还是不能不出声提醒弗德烈要克制自己的怒气。
拥有极高超智能力的弗德烈,毫无保留愤怒时的脑波会直接具现,产生极大的攻击力,再这样下去,恐怕附近会被弗德烈用超智力铲出一个大洞。
弗德烈听了约拿的话,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,压抑自己的怒气闭上眼睛,将力量贯注于一点,而后用着心电感应的能力轻轻喊道:“小蜜雅回应我”
心电感应的能力,一般来说是有距离限制的,而且知道对方所在方向与位置,比较能感应成功,但弗德烈知道,蜜雅在情感上的力量颇为不凡,毕竟她之前在地球上,就曾经于梦中召唤过在战舰上的他。因此只要蜜雅有想到他、在呼喊他,而且未被带离这个星球,她就有可能接收到他的声音。
“小蜜雅是我回应我”
即便没有收到回音,弗德烈依旧持续的呼喊着,他知道蜜雅在心电感应的回应上依然不是很熟练,但这是目前最快能寻到她的方法,他必须要尽快找到蜜雅,以免她受到进一步的伤害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或许只有几分钟,但对弗德烈来说,这一点间非常漫长,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蜜雅的回应:“弗德烈是你吗?弗德烈我在这,我在这啊”
确认这个声音并非自己的幻觉,弗德烈睁开眼睛微微松了一口气,通身沉重的低压立刻化去不少,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,才缓缓的问道:“现在安全吗?知不知道自己在哪?”
“嗯嗯,很安全,我在一个山洞里,他说我待在这里你就能找到我。”蜜雅的口气里似乎没有什么忧虑不安,让弗德烈安心不少,但是蜜雅口中的“他”让弗德烈心中涌起一阵不快。
但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,蜜雅说的没错,只要心电感应能联络上,以他的能力,在这样的范围之内,确实很快能找到蜜雅,对方竟然连他的能力都能猜测而出,更让他有种想立刻消灭对方的冲动。
即便如此,弗德烈还是语气平稳地继续与蜜雅保持着联络:“对,待在那别动,我很快就会找到你了。”
“好。”
蜜雅很是乖巧的回答,而弗德烈则迈开步伐往蜜雅所在的方向而去,只见他的身影在原处突然消失,下一秒则已在百尺之外,如此几个闪身,便完全由驻扎地附近消失。
没多久之后,他已经来到蜜雅所在的山洞附近,弗德烈速度虽快,步伐却极轻,仿佛猫科动物无声无息。
蜜雅其实并没有被带的很远,但这地方十分隐密,四周草木遮掩的非常自然,看似浑然天成,若不是他定位出蜜雅的位置,就算约拿在这附近做地毯式的搜索也可能会漏掉。
“对方在你身边吗?他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?”弗德烈寻到山洞之后,并没有立刻进去,反倒停下脚步如此问着蜜雅。
他怕对方有可能是想抓着蜜雅威胁他,并不想贸然进入让蜜雅陷入危险,而蜜雅果然沉默了许久,然后用一种半撒娇的口气对他说道:“唉唷你,你在哪?在外面吗?我出去找你好了。”
“等等”
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从弗德烈心中涌出,按理来说,对方费了这么多心力拐走蜜雅,不可能没有要求,更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开她,现在蜜雅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,很明显是有事瞒着他。
但此时蜜雅已经从山洞中探出头来,东张西望,本来弗德烈是想要弄清状况才现身,蜜雅如此,他也只能无奈地稍微确认一下附近安全性后,便走了出来。
“弗德烈、弗德烈,我在这。”
蜜雅看到他非常高兴,立刻向他摆着手想要到他身边去,但山洞外布满草木石头,崎岖不平,蜜雅一脚差点踩空,被弗德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去抱住了。
“没事啦”
蜜雅干笑着伸出手搂住弗德烈的脖子,弗德烈心中满是无奈与疑问,但他还是先仔细的先检查蜜雅身体,确定她并无任何外伤,才继续开口道:“那家伙呢?你怎么会被带过来的。”
听到弗德烈这么问,蜜雅立刻有些无辜的开始解释,一开始对方趁着她与约拿失联时,变成弗德烈的样子,把她向外带去。
一开始蜜雅以为弗德烈很紧张,才会行为有些奇怪,但对方抱住她往山洞这边跑时,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。对方抱着她的姿势有些僵硬外,身上也没有任何味道。
话说自从蜜雅被弗德烈用精液完全沾染过后,对于他的味道非常敏感,只要靠着弗德烈,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会又害羞又安心。发现对方有可能不是弗德烈,蜜雅立刻慌张起来,不安的伸出手来想要摸摸通讯器,好找机会问问约拿状况。
不过当她发现耳边的通讯器消失时,她立刻确定对方假冒的身分。因为只要在外头,弗德烈一定会在她身上放可以通讯的东西,即便她勤于练习心电感应也一样,弗德烈时时都会注意她的状况。
但是蜜雅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如何,因此只能无助的等待对方将她带到山洞,不过当对方低下头来想要吻她时,蜜雅终于忍不住尖叫的往后退去。
蜜雅说到这,弗德烈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,一双漂亮的紫眸里是压不住的杀意,即便如此,他还是语气平稳地问道:“那家伙究竟在哪?”
蜜雅瞪大眼睛看着弗德烈好一会儿,脸上露出了可疑的红晕,然后她挥着手,用着想把事情混过去的口气说道:“没有啦!我发现他是假的之后,他就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,其实他很可怜的,只是想要找我帮忙而已。”
弗德虽然看似面无表情,心情却颇为复杂,他算是第一次听不懂蜜雅的话,或说,他实在不想听懂蜜雅这句话下面的含意,对方明明本来想吃蜜雅豆腐,不过后来却与蜜雅达成共识?
弗德烈思索了一会儿,决定不要被蜜雅的态度影响而偏离主题:“所以他究竟提出了什么要求,人现在又在哪里?”
蜜雅又看着弗德烈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干巴巴的说道:“它其实不是人,只是一个灵体?一类的东西,大概是半意志体的灵魂吧?”
“蜜雅,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弗德烈沉着嗓音说道,蜜雅终于有些慌乱的回答了:“它它现在在我肚子里,我我不是把它吃掉了啦,是是在我子宫里。”
听到蜜雅说完这句,弗德烈看了蜜雅很久很久,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,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一个还算有自制力的人,也习惯用理性思考一切问题,但是刚刚,他的小蜜雅和他说了什么?
“总之,它希望我能把它生下来,让它成为完全体,然后我也答应了,所以所以它说不会很久的,只要十几天就好,我想我们还会再待一阵子所以所以所以”
蜜雅感受到弗德烈强烈的不悦,慌张地解释道,但她的解释当然没有让弗德烈变得比较开心。
不知道怎么,弗德烈涌起了一股很疯狂的念头,他现在很想要把这个山洞炸了。不,如果可以,他想要把附近的山都铲平,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平缓心中汹涌的情绪。
在弗德烈沉默的努力维持理智的时候,蜜雅结结巴巴的说出了前因后果,那个半意志体,自称为“末果”,它是它们一族目前仅存于此行星上,尚未出世、不具有真实肉体的幼生。
末果这样的物种,出生时型态是全意志体,它们拥有丰富的行星知识以及基因库,但得寻求最大基因差异的母体,才能获得真正的“诞生”,也就是拥有实体成为完全的半意志体,如此它们得以进化成长,并离开母星去寻求配偶。
但末果到了后期,因为拥有的基因库已经太庞大,很难找到适合生育他们的母体,而盗猎者则因为半意志体的稀有性,开始打起它们的主意。
因此这只小末果一边躲着盗猎者的追捕,一边不断关注着外来者中,是否有适合生下它的母体。最后它发现了蜜雅。但是蜜雅很明显的被弗德烈重重保护起来,而且根据它的观察,小末果发誓,若弗德烈知道它的目的,他应该会直接把它给宰了。
在逼不得已之下,末果只好趁弗德烈出去之时,招唤鹰蝶阻扰通讯,用它唯一一次可以实体变身的机会,将蜜雅带走,想要迷惑她让她接受自己,但是蜜雅却发现它是假冒的。
末果毕竟是与人类差异很大的物种,若是蜜雅心中对它所恐惧,身体便会产生排斥,更不可能孕育上它。为了避免蜜雅对它产生反感,末果只好一五一十的告诉蜜雅状况,并且哀求蜜雅帮助它。
末果说这句话时,用的是弗德烈的脸庞,但是表情极为无辜,双漂亮的紫眸闪啊闪的,好像是雪花怪般萌亮,让蜜雅心儿荡漾。要知道,弗德烈是万万不可能露出这种又萌又无助的表情,蜜雅见到它这种模样,只差没喷出鼻血。
更何况末果还不断强调,孕育它只需要很短的时间,弗德烈想要与她交欢也没问题,它的实体比人类婴儿小很多,不会对蜜雅造成任何威胁。而且只要能生下它,它愿意提供行星资料与末果族群过往基因库给弗德烈,这样以后弗德烈要研究半意志体就更容易了。
蜜雅被末果萌的飘飘然,又觉得这样可以帮到弗德烈的研究,很快就觉得答应也无妨,不过她还有一丝理智,表示应该要先告诉弗德烈才行。不过末果马上苦苦哀求蜜雅立刻接受它,因为它没时间了。
蜜雅一时心软,就让末果变回原来的光团,进入了她的体内,而没过多久,她就听到了弗德烈的声音。
说实在话,蜜雅也觉得弗德烈不会答应她和末果的协议,但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万事都看弗德烈脸色。身体是她的,要生也是她生,而且才只是怀上小末果十几天,就可以让它顺利长大,到别的地方找伙伴,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。小末果说它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,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适合的母体,若是弗德烈不答应,它还得等多少年?
不过当看到弗德烈的反应时,蜜雅立刻觉得自己完蛋了,弗德烈何止是不爽,他根本就是气炸了。就算看起来面无表情,蜜雅也可以看到他背后有很多东西都飞起来了,巨大的石头、横倒的树干、甚至还有一只不明的生物飘起来之后,慌张挣扎掉落,一溜烟的跑走。
许久之后,弗德烈终于勉强吐出了几个字:“拿掉他”
“不要!”
蜜雅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,能一口回拒了弗德烈的要求,弗德烈愣了一下,而后又说道:“小蜜雅,你有没有想过,怀上一个半意志体会对你身体造成多少危害?”